十岁，我被好赌的父亲卖入沈府，成为沈霁元贴身婢女。

十六岁，沈霁元连中三元，娶表小姐为妻。

十七岁，我早产。孩儿过于孱弱，落地三天于破庙断气。

十九岁，沈霁元休妻，娶我入门。

我服了毒，死在他的怀里。

他哭得伤心，我很畅快。

我入府那年十岁，沈霁元长我两岁，秋闱考中解元。

初见面之际，我听从夫人指令，深夜送补汤。

天微凉，我脚步不停。迈入门槛之际，脚下一滑。

我闭紧双眸，暗自懊悔。

痛感没有来到，我跌入一个雪松味道的怀抱。

微弱的烛火之下，猝然对上一双极其清冷却又蕴含淡淡怜悯的眼眸。

心猛然一漏，这是我见过最英俊的小郎君。

“还要在我怀里赖多久？”

少年清冷的嗓音传来，我只觉头皮发麻，耳尖悄悄红了。

“抱歉，少爷。”

我手忙脚乱从沈霁元怀里退开，将食盒递上。

“少爷，补汤。”

“母亲让你过来侍候，我亲自动手不成。”沈霁元没有接，转身坐回桌案前。

“是少爷。”入府一月，我也学了些规矩，弓着身子给他请罪。

耳边“沙沙”作响，我将食盒里的补汤拿出。

“少爷，先休息。”

“嗯。”沈霁元轻应一声，我大着胆子看向他手里的书。

很遗憾，我不识字，认不得他所看之书。

“要做木桩不成？”我神思辗转之际，只听沈霁元略有些寒意的声音。

身子一紧，夫人曾告诫我。沈霁元喜静，不喜有人在旁打扰。

“少爷……刘妈妈让奴婢将碗带回。”

沈霁元放下掌中书册，淡漠扫了我一眼。

“我今日晚饭吃多了，赏给你喝。”

“这……”我不可置信，这补汤是夫人怜惜沈霁元读书辛苦，府中独一份。

“少爷赏给我？”

“聒噪。”沈霁元白玉般的面容浮起阴霾，我忙不迭端起碗。

“奴婢这就喝。”

我匆忙一口干，比喝水还迅速，生怕惹得沈霁元不悦。

“咳咳咳——”

喝得太快，我被呛到，刚咳出声对上沈霁元泛着凉意的眼眸。

即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双颊烫得惊人。

“蠢。”

恍惚之间，我似乎听到沈霁元一声极淡的笑声。

足足三个月，补汤都进入我的腹中。

我不似从前那般面黄肌瘦，双颊圆润起来。

“识字吗？”我坐在灯下昏昏欲坠，即将梦蝶就听到沈霁元询问。

“啊？”意识回笼几分，我继而摇头，“不识。”

“那你的卖身契谁写的？难不成是强制买卖？”

“不是。”我急得轻咬下唇，眼眶含泪，“奴婢按的红手印。”

“嗯。”沈霁元有些兴致缺缺，眼眸沉沉。

“林三娘。”

我坐回，便听闻沈霁元唤我。

他第一次唤我全名，我生出难以言说的情感，比喝补汤还要舒适畅快。

“过来。”

我顺从过去，只见桌案宣纸出现三个字。

“这便是你的名字，林三娘。”

自此，我认得自己的名字。

沈霁元偶尔心情舒畅，还会置于桌案教我识字。

托他的福，我也略略识得些字。在他读四书五经之际，我陪他看些杂书打发日子。

他虽不苟言笑，待我也还算温和。

我少不更事，只觉沈霁元是天下最好的少年，满颗心都扑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