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青砖地面沁着深秋的凉气,丝丝缕缕,针一样扎进我的膝盖骨缝里。
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燃尽后的灰烬味,混合着木头腐朽的、带着点霉烂的甜腥气,沉甸甸地压在喉咙口。
眼前,是林氏历代先祖密密麻麻的牌位,像一片沉默而威严的黑色森林,在长明灯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晕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林默-----这具身体的名字,也是我如今的名字。
侯府养了十六年的“少爷”,一个华丽而脆弱的谎言。
明日,那轮真正的太阳就要回来了——侯府流落在外的麒麟儿,血脉纯正的萧策。
而我这个鸠占鹊巢的西贝货,命运可想而知。
祠堂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刀割般的刺痛。
绝望像这祠堂里盘踞多年的寒气,无声无息地缠上来,勒紧心脏。
“贼老天……”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在齿缝间磨蹭,“玩我呢……”念头刚起,头顶那沉厚的、仿佛积压了千百年尘埃的梁木之间,骤然爆开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的惨白!不是烛火的暖黄,不是月色的清冷,是那种纯粹到极致、带着毁灭气息的炽亮!轰隆——!!!紧随其后的巨响,仿佛贴着我的天灵盖炸开,又像是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冲撞上来。
整个祠堂剧烈地摇晃起来,瓦片哗啦啦地往下掉,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供桌上的长明灯猛地跳起,火舌疯狂***着空气,映得那些牌位上的金漆忽明忽暗,狰狞欲活。
一股无法形容的、焦糊的、带着硫磺和臭氧的怪味瞬间塞满了鼻腔。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意识像脆弱的琉璃,哗啦一下碎成了千万片,又被那霸道绝伦的白光瞬间熔成了虚无,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我。
然后,一点微弱的光在意识深处亮起,伴随着一个毫无情绪波动、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求生版)……灵魂波长匹配度99.9%……‘最强咸鱼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濒死咸鱼状态)】【新手礼包发放:咸鱼翻身(被动)——躺着不动也能缓慢吸收天地灵气,维持基础生命体征。
咸鱼值+1。
】【当前咸鱼值:1/1000000(咸鱼值可用于系统商城兑换、升级咸鱼技能等)。
】【新手任务发布:请宿主在十二个时辰内,成功躺下并保持不动超过一个时辰。
任务奖励:咸鱼值+10,‘咸鱼暖炉’×1。
】咸鱼……系统?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被这匪夷所思的信息强行拽上来一点。
濒死咸鱼?躺着不动就能活命?还送暖炉?这都什么跟什么?脑子里塞满了原主林默十六年谨小慎微、拼命讨好却终将被弃如敝履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我前世作为一个被甲方***、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的社畜的疲惫灵魂。
强烈的荒谬感冲击着残存的理智。
金手指?这破系统怕不是个山寨货吧?人家的系统毁天灭地,我的系统……让我躺平?冰冷的青砖透过薄薄的衣料,持续不断地汲取着身体里最后的热量。
四肢百骸像是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祠堂外,隐隐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大概是刚才那道惊雷引来的动静。
活下去……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荒谬和吐槽的***。
管它咸鱼还是鲨鱼,能活命的,就是好系统!几乎是凭着本能,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朝着旁边还算干燥、铺着厚厚***的地面,软软地歪倒下去。
脸砸在带着陈年草梗和灰尘味道的***上,有点呛。
眼皮重得如同挂了千斤铁闸。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躺……躺平……真香……晨曦吝啬地从高高的、蒙着厚厚尘灰的雕花木窗棂缝隙里挤进来,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道细长的、惨白的光带。
空气里的沉水香和朽木味似乎淡了些,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依旧盘踞不去。
我动了动眼皮。
酸涩,沉重,像被胶水黏住。
意识像退潮的海水,缓缓回归这具陌生的身体。
预想中那种被祠堂寒气浸透骨髓、浑身僵硬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相反,四肢百骸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暖意?不是烈火烹油那种灼热,而是像冬日午后晒透了的老棉被,蓬松、慵懒、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熨帖。
【叮!新手任务‘躺平一个时辰’完成!奖励:咸鱼值+10,‘咸鱼暖炉’×1(已自动装备)。
请宿主查收。
】冰冷的金属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感。
咸鱼暖炉?念头刚起,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温和的热流,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悄然从心口位置弥散开来。
那感觉,像是怀里揣着个永远不会熄灭、温度恰到好处的小火炉。
暖意丝丝缕缕,顺着血脉筋络流淌全身,霸道地将祠堂里那无处不在的阴寒湿气隔绝在皮肤之外,舒服得让人恨不得立刻再睡个回笼觉。
【咸鱼暖炉(被动装备):恒温37.5℃,持续驱寒保暖,小幅提升气血恢复速度。
躺着不动时效果翻倍。
咸鱼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啧……这系统,有点东西。
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又屈了屈腿。
很好,关节灵活,除了躺久了有点发麻,并没有想象中的虚弱无力。
看来那“咸鱼翻身”被动技能,真不是盖的。
“默少爷?默少爷!您醒着吗?”祠堂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担忧和焦虑的脸探了进来,是侯府的老人,忠伯。
他浑浊的眼睛对上我睁开的眼,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浓浓的愁绪覆盖。
他侧着身子挤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粗糙的青瓷碗,碗口冒着微弱的白气。
他走到我身边,想扶我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蹲下来,把碗放在我面前的***边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少爷,您……您喝口热粥吧?老奴偷偷熬的,没人瞧见。”
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漂浮着几粒可怜的米粒和几片蔫黄的菜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饭菜特有的、带着点酸馊的寡淡气味。
忠伯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颤,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耳语:“少爷,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可您得挺住啊!那位……那位萧策少爷,听说是午后就到府了……侯爷和夫人,都……都高兴得紧……”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祠堂里的寒气一样,无声地渗入骨髓。
鸠占鹊巢的假货,在真凤凰归巢之时,连喝口像样的粥都成了需要偷偷摸摸的施舍。
一股属于原主林默的、深入骨髓的悲凉和恐惧,本能地想要从心底翻涌上来,攫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我下意识地抗拒着。
悲凉?恐惧?有用吗?前世被甲方反复***方案、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记忆碎片,清晰地闪回。
那时候的愤怒、不甘、挣扎……除了把自己累得像条死狗,又改变过什么?一股奇异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疲惫感,混合着系统带来的那点暖意,悄然覆盖了那属于原主的负面情绪。
“忠伯,”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洋洋,“粥放那儿吧。
我再……躺会儿。”
说着,我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上躺得更舒展些,把脸侧向墙壁的方向,避开了忠伯那忧心如焚的目光。
心口的“咸鱼暖炉”忠实地散发着恒定的暖意,驱散地面的冰冷,舒服得让人喟叹。
修炼?争宠?证明自己?算了吧。
有这暖炉,有这躺着就能活命的被动,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天塌下来,先让我睡饱再说。
至于那位真少爷萧策……爱谁谁吧。
忠伯看着我重新“瘫”回去的背影,端着空托盘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浑浊的眼里,先是愕然,随即是更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心和绝望。
他佝偻着背,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祠堂的门。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在空旷寂静的祠堂里格外刺耳。
【叮!成功无视外界干扰,持续保持咸鱼姿态。
咸鱼值+5。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嘲讽。
我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暖洋洋的慵懒之中。
祠堂外的世界,侯府的喧嚣,真少爷的归途,仿佛都被那扇厚重的门隔绝在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默少爷!默少爷!”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像锥子一样刺穿祠堂沉闷的空气,伴随着一阵急促慌乱、几乎要摔倒的脚步声。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刺目的午后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昏暗的祠堂割裂成明暗两半。
我裹着忠伯后来偷偷塞给我的一条半旧薄毯,蜷在角落最厚实的那个***上,正被那“咸鱼暖炉”烘得浑身舒泰,意识在暖洋洋的倦意里浮浮沉沉。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让我眼皮狠狠一跳,不情不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撞进来的是个小丫鬟,梳着双丫髻,脸蛋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正是之前偷偷给我送过点心的那个小丫头,好像***桃。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看到我依旧“瘫”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少爷!您……您怎么还在这儿躺着呀!那位!那位萧策少爷!他、他回来啦!正门大开,锣鼓喧天!侯爷和夫人亲自到大门外去迎的!全府上下……都、都跑去看了!您……您快去前头看看吧!”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惶恐。
哦,来了啊。
我慢吞吞地“嗯”了一声,眼皮又耷拉下去几分,顺手把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下巴。
前头的锣鼓声、鞭炮声、喧闹的人声,隐隐约约,隔着重重院落和墙壁,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传进来,模糊而遥远。
【叮!身处风暴中心,我自岿然不动。
咸鱼定力小成。
咸鱼值+20。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嘉许的味道。
“少爷!!”春桃见我这副油盐不进、仿佛天塌下来也要先睡够的模样,急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您……您不能这样啊!那位萧策少爷,听……听说可厉害了!人还没到,名头就传遍了!三岁引气,七岁炼体,如今……如今怕是快要炼气大成了!您……您再不去,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呀!”炼气大成?十六岁?嗯,听起来是挺卷的,标准的天才模板。
我脑子里转着这些信息,身体却诚实地被暖炉烘得懒洋洋,连个手指头都懒得动。
修炼哪有睡觉香?争宠哪有躺着舒服?这破侯府的“少爷”位置,谁爱坐谁坐去。
“知道了。”
我从薄毯下面发出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你先去吧,我再……眯一会儿。”
春桃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脸上的焦急和恐惧慢慢被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死灰般的绝望取代。
她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猛地一跺脚,捂着脸,转身冲出了祠堂,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门被她用力带上,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喧嚣,祠堂重新陷入它固有的、带着腐朽气味的寂静和昏暗中。
只有心口那处“咸鱼暖炉”散发的恒定暖意,无比真实。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上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准备把刚才被打断的“回笼觉”续上。
意识像沉入温水的羽毛,一点点下沉,变得模糊而轻盈。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即将彻底滑入混沌的奇妙边界。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贯穿全身!嗡——!像是一口沉寂了万年的洪钟被无形的巨锤悍然撞响!沉闷而宏大的震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每一条细微的经脉之中同时迸发!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速度骤然加快,发出江河澎湃般的隆隆声响,冲刷着筋骨血肉。
一股沛然莫御、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暖流,如同沉寂的地火找到了喷发的出口,轰然从丹田气海的位置爆发,瞬间席卷全身!四肢百骸像是久旱龟裂的大地,贪婪地***着这突如其来的甘霖洪流。
筋骨齐鸣,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噼啪脆响,如同新生的嫩芽顶破冻土。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强韧、通透的感觉,取代了之前的慵懒暖意,充盈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某种无形的、坚固的壁垒,在体内轰然破碎!意识瞬间被这剧烈的蜕变拉回清醒的巅峰。
我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温润玉色光华一闪而逝。
身体里奔涌的力量感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真实。
【叮!恭喜宿主!于深度咸鱼睡眠中成功突破!境界:筑基期(一层)!咸鱼值+1000!奖励:咸鱼翻身技能升级(吸收效率提升50%)!咸鱼暖炉升级(恒温提升至38℃,气血恢复速度提升)!】筑基……一层?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自己能清晰感应到的温润气流。
意念微动,那气流便如臂使指,在指尖盘旋流转。
力量感,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血肉中涌动,安静而澎湃。
这……躺着睡个觉,就突破了?还直接跳过了炼气期,到了筑基?咸鱼系统……好像……有点过于霸道了?就在这时——“混账!”一声饱***惊怒、威严、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以置信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祠堂寂静的空气中!祠堂厚重的大门,被一股沛然巨力“轰”地一声彻底推开!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泼洒进来,照亮了门口那个高大魁梧、身着锦袍、面沉如水的男人——靖安侯,林震岳。
他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依旧蜷在***上、指尖还残留着未散尽灵光、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般茫然的我。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震怒,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打败认知的惊疑不定!紧随侯爷身后,是一群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侯府护卫,以及……一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少年。
那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暗金云纹的宝蓝色锦袍,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一股初入侯府的矜持与难掩的锋芒。
他微微扬着下巴,目光扫过这破败阴森的祠堂,最终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平静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尘埃般的疏离与一丝……居高临下的探究。
这便是萧策,真正的侯府麒麟儿。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我指尖那缕尚未完全消散的、独属于筑基期修士的温润灵光时,那平静的瞳孔深处,猛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石子的涟漪——那是震惊,是不解,是某种认知被瞬间打破的错愕!祠堂内的空气,仿佛被侯爷那声怒喝和萧策那瞬间的失神彻底冻结了。
靖安侯林震岳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眼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裹着寒霜:“林默!你这孽障!祠堂思过,”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荒诞到极点的一幕——一个本应跪地忏悔的弃子,竟在祠堂里裹着破毯子睡觉,还莫名其妙地突破了筑基?!他凌厉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里面的妖孽。
最终,那惊疑和怒火化作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你……方才在做什么?!”我眨了眨眼,指尖那缕灵光悄然隐没。
体内奔腾的力量感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只剩下暖炉带来的慵懒余温。
迎着侯爷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我慢吞吞地坐直了些,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刚睡醒的惺忪和被打扰的不耐烦的表情,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回侯爷,”我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刚……打了个盹儿。”
时光,像泡在温吞水里的咸鱼,不紧不慢地滑过。
三年匆匆而过。
侯府西边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几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院墙斑驳,爬满了深绿的藤蔓,几丛野草在墙根下肆意生长,透着一股破落却自得其乐的野趣。
院门常年虚掩着,仿佛主人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造访。
院子正中,一棵老槐树亭亭如盖。
浓密的枝叶筛下细碎的阳光,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树荫下,一张宽大厚实的藤编躺椅,几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藤椅被磨得油光水滑,扶手处甚至凹陷出两个恰好贴合手肘的弧度。
我整个人陷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里,身上随意搭着一条半旧但干净柔软的薄毯。
右手边的小矮几上,一个造型古朴的紫砂茶壶嘴儿里,慢悠悠地飘着几缕白气,散发出一种清冽悠远的茶香。
左手边,一个敞口的青瓷碟子里,堆着小山似的、油亮喷香的炒南瓜子。
初冬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了些的槐叶,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我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指尖灵活地捻起一粒瓜子,“咔”一声轻响,壳儿应声而开,饱满的瓜子仁准确地落入口中。
再啜一口旁边温度恰到好处的热茶,清冽微苦的茶汤滑过喉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瓜子的油润。
呼……舒服。
【叮!享受咸鱼下午茶时光,心境平和,灵台澄澈。
咸鱼值+5。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听来也分外顺耳。
这三年来,日子过得单调而纯粹。
吃饭,睡觉,晒太阳,嗑瓜子,喝茶。
偶尔忠伯会偷偷溜进来,放下一些府里份例之外的、不那么精致但顶饱的点心,或者塞给我一包新炒的瓜子。
他总是欲言又止,浑浊的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忧虑,最终也只是叹口气,默默地帮我收拾掉地上的瓜子壳,然后佝偻着背离开。
至于那位光芒万丈的真少爷萧策?他的消息,如同侯府刻意放出的礼花,隔三差五就会炸响一次,硬生生钻进我这方小小的咸鱼池塘。
“策少爷天纵奇才!入府三月,便一举突破炼气巅峰!引气如龙,声震府邸!侯爷大喜,开宗祠祭告先祖!”“策少爷得‘紫阳真人’青眼,收为记名弟子!真人亲口赞其‘根骨清绝,百年难遇’!赐下上品灵丹三瓶!”“策少爷于西山猎场,独战二阶妖兽‘铁背苍狼’,一剑斩其首级!勇武之名,传遍王都!”“策少爷闭关七日,出关之日,霞光隐现!成功筑基!年仅十九!前途无量!侯府大兴有望!”每一次捷报传来,侯府上下必定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仆役们奔走相告,言语间充满了与有荣焉的激动。
主院那边丝竹宴饮之声,常常要闹到深夜。
这些喧嚣,于我而言,不过是躺椅上打盹时飘过的几缕杂音,是嗑瓜子时偶尔听到的几段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