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窗户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哀鸣。云岁晚抱着一摞天文期刊缩在阅览室角落，应急灯在台风侵袭下忽明忽暗。整栋楼早已断电，管理员临走前再三叮嘱她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电路全断了，校工说至少两小时才能修好。"管理员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千万别乱走，到处都是倒塌的书架..."
黑暗像潮水般漫上来。云岁晚摸出手机，只剩5%的电量。她刚要给林小满发消息，整栋楼突然剧烈一震，随后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屏幕在撞击地面的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云岁晚蜷缩在墙角，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耳膜。她试着回忆星座图谱来平复呼吸，但脑海中全是废弃天文台那晚周予安手臂上的诡异光芒——以及那个酷似周北辰的虚影。
"有人吗？"她小声呼唤，声音立刻被风雨吞没。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精准地避开所有障碍物。云岁晚的寒毛瞬间竖起，那脚步声停在了阅览室门口。
"云岁晚？"
这个声音让她浑身一颤。是周予安！但怎么可能？学校早就清场了，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台风天...
门被轻轻推开。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云岁晚也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目光准确地落在她所在的位置。
"别怕，是我。"周予安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能站起来吗？"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云岁晚扶着墙慢慢起身，膝盖还在发抖。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一簇微弱的蓝光。周予安的小臂**在外，皮肤下蜿蜒的光纹如同星河流动，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林医生说你在图书馆。"他抬起手臂，光芒刚好够云岁晚看清脚下的路，"台风把东侧的树刮倒了，正门被堵死了。我知道另一条路。"
云岁晚盯着他发光的手臂，震惊得说不出话。那光芒不像任何人工光源，更像是深海生物的自然荧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脉动。
"吓到你了？"周予安突然将袖子拉下来遮住光芒，声音里带着苦涩，"抱歉，我不该..."
"不！"云岁晚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美。"
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周予安的手臂在她掌心微微发热，光芒透过布料泛出柔和的蓝色。
"先离开这里。"他最终轻声说，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跟着我，一步都不要松开。"
他们在绝对的黑暗中穿行。周予安像是能透视般带着她绕过倒塌的书架、散落的书籍和破碎的玻璃。当云岁晚被一道门槛绊到时，他及时搂住她的腰稳住身形。
"你怎么能在黑暗中看得这么清楚？"云岁晚小声问。
周予安沉默了片刻："不是看...是感知。共生体会释放生物光子，遇到障碍物反射回来..."他突然停下脚步，"前面有积水，我背你过去。"
没等云岁晚回应，他已经蹲下身。她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即使在台风天，周予安的体温仍然偏低，像是盛夏里的一泓清泉。
穿过积水区后，他没有立刻放她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走。云岁晚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每一次起伏，以及那层衣料下若隐若现的微光。
"为什么今天来找我？"她把脸贴在他肩胛骨处，轻声问道。
周予安的步伐微微一顿："因为...你怕黑。"
这个简单的答案让云岁晚眼眶发热。她想起自己只在一次社团闲聊时提过这件事，当时周予安正在调试望远镜，似乎没在听。
他们从消防通道来到一楼大厅。风雨声在这里更加震耳欲聋，破碎的窗户不断涌入雨水。周予安把云岁晚放下来，脱下外套裹住她。
"等在这里。"他指向一个干燥的角落，"我去看看侧门能不能打开。"
"不要！"云岁晚抓住他的衣角，"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让我看着你。"
周予安转过身，慢慢卷起左臂的袖子。蓝白色的光纹再次亮起，这次更加清晰。光芒中，云岁晚看见那些纹路组成了一幅微型星图——是北斗七星的排列，但多了一颗不存在的第八星。
"我五岁那年，父亲在北极冰层下发现了它们。"周予安的声音混在雨声中，"一种以光为能量的地外微生物群落。当时我病得很重，常规治疗都无效...父亲冒险让我成为宿主。"
云岁晚轻轻触碰他手臂上的光纹，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疼吗？"
"不疼。就像...多了一套神经系统。"周予安的目光落在虚空处，"共生体修复了我的基因缺陷，也给了我超越常人的能力。父亲本打算研究如何安全分离它们，但..."
"雪崩。"云岁晚轻声说。
周予安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查过资料...周北辰教授是为了保护研究数据才..."
"不全是。"周予安的手臂光芒突然变强，"那天有人跟踪我们到营地。父亲让我带着核心数据先走，他自己引开他们...后来发生了'雪崩'。"他冷笑一声，"太巧了，不是吗？"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周予安脸上从未展现过的痛苦表情。云岁晚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与人保持距离——不仅是怕被发现异常，更是害怕再次失去。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真相。"周予安继续说，"共生体随着我成长不断进化，能力越来越强，但也越来越难控制。"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抑制环是父亲最后的发明，用来防止能量过载。"
云岁晚想起天文台那晚的虚影："那天出现的...是你父亲吗？"
"是共生体的记忆投影。"周予安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它们有集体意识，会记录宿主的记忆片段。父亲...是第一个与它们建立深度联系的人类。"
风雨声中，云岁晚突然听到一丝不和谐的声响——像是金属碰撞。周予安显然也听到了，迅速将她拉到身后。
"有人在外面。"他压低声音，"不是校工。"
云岁晚的心跳加速："是郑毅他们？"
"更专业的人。"周予安的手臂光芒转为暗红色，"他们用了信***，你的手机发不出求救信息。"
恐惧像冰水漫过脊背。云岁晚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物件——周予安送她的黄铜星盘。
"你说过这个可以..."
周予安眼睛一亮："聪明！"他快速调整星盘上的刻度，将其对准窗外某个方位，"共生体对特定星光的吸收会产生能量脉冲，足以暂时干扰电子设备。"
"需要哪颗星的方位？"云岁晚立刻进入状态。
"天狼星，高度角28度。"
云岁晚迅速心算："现在被云层遮挡，但织女星在东北方，高度41度，可以作为替代源！"
周予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调整星盘角度："帮我看着门口。"
他将星盘对准乌云密布的天空，手臂上的光纹突然如电流般流向黄铜盘面。星盘上的星座标记一个接一个亮起，最后汇聚成一束刺目的蓝光射向云层。
远处传来几声闷响，接着是设备短路的噼啪声。周予安抓住这个空隙，拉着云岁晚冲向侧门。
"他们是谁？"云岁晚气喘吁吁地问。两人穿过风雨交加的操场，向宿舍区跑去。
"一个叫'星尘'的组织。"周予安护着她避开倒伏的树木，"二十年前就想窃取共生体研究，现在依然不死心。"
他们躲进食堂后厨的储物间。狭小的空间里，周予安的手臂光芒成了唯一光源。云岁晚发现那些光纹正逐渐恢复平静的蓝色。
"你不害怕吗？"周予安突然问，"知道了这些..."
云岁晚摇摇头，专业思维占了上风："从天文角度看，地球生命本就源于星际物质。碳基生命与光基生命共生，不过是进化树的另一条分支。"她顿了顿，"而且...这些共生体很美，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周予安的眼睛在微光中闪烁。他慢慢抬起手，犹豫地碰了碰云岁晚的脸颊："你知道吗？它们...很喜欢你。每次靠近你，能量波动就会变得异常稳定。"
云岁晚屏住呼吸："那...你呢？"
回答她的不是语言。周予安低下头，一个轻如星尘的吻落在她额头上。他的嘴唇微凉，却让云岁晚从脸颊烧到耳根。
"这算...共生体的意愿还是你的？"她小声问。
"我们的。"周予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突然，他的手臂光芒剧烈闪烁起来，颜色转为警示的橙红。周予安脸色一变："有人靠近，很多..."
储物间的门被猛地踹开，刺眼的手电光照***来。云岁晚只来得及看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影，就被周予安一把护在身后。
"周予安同学。"为首的黑衣人冷冰冰地说，"我们代表国际外星生命研究所，请你配合调查。"
云岁晚感到周予安的身体瞬间绷紧。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平静地问："凭什么？"
黑衣人举起一个金属箱："凭这个。"
透过缝隙，云岁晚看见箱子里躺着一支熟悉的银色钢笔——那是周北辰的标志性物品，笔帽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
"我们在阿尔卑斯山脉新发现的冰层中找到了它。"黑衣人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意味，"笔内芯片显示，周北辰教授可能还活着。"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云岁晚感到周予安的手臂光芒瞬间暴涨，照亮了他苍白如纸的脸。
"带我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黑衣人满意地点头，递过一份文件："签了这份保密协议，明天就安排专机。"
云岁晚眼睁睁看着周予安签下名字。当黑衣人递给他一张照片时，他的手明显颤抖起来——照片上是一个模糊的冰窟，墙壁上刻着与周予安手臂光纹完全一致的星图。
"等等！"云岁晚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要带他去哪？"
黑衣人置若罔闻，只是对周予安说："明早六点，校门口见。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岁晚一眼，"你的小女朋友。否则，周北辰教授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他们离开后，储物间陷入死寂。云岁晚轻轻握住周予安冰冷的手："这是个陷阱。他们明显是在利用..."
"我知道。"周予安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有父亲的线索。"他转向云岁晚，眼神决绝，"我必须去。"
云岁晚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带上这个。"
周予安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他接过录音笔，突然将云岁晚拉入怀中。在台风呼啸的黑暗中，两颗心跳渐渐同步。
"帮我一个忙。"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去找林医生，告诉她..."
话音未落，食堂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电力恢复了。刺眼的光线下，云岁晚清晰地看见周予安后颈处，那个金属抑制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