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诚出府办差前，单独见了季梓遥一面，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对季梓遥的母亲只字不提，只推脱说是露水姻缘，如今又已身故，让我宽心。

季梓遥这姑娘也奇怪，虽然对季明诚透着慕孺之情，举止却有些瑟缩。

难不成是担心我会为难她？

「灵嫣，我看起来很凶吗？」

「胡说！娘子是这世上最和善不过的人了！」

「依我看，定是她心里有鬼！」

我遣人去寻季梓遥过来，她身边那少年竟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几日在府中，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季梓遥一双兔儿眼红通通的，手指不住摩挲着衣袖。

「习惯的。」

沈宅仆从我心中有数，虽不会刻意苛待于她，但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就是了。

我心中暗叹了口气。

「你娘和你的存在，我也是才知晓的。」

「日后，你若愿意，便唤我一声母亲吧。」

季梓遥怯怯躲在少年身后，向我点了点头。

眼见问不出更多，我唤一旁等待许久的绣娘带她去偏房量体，好做几身换洗的新衣。

少年却趁机提出要留在沈宅一段时日。

不过是多一位客人罢了，我这宅院地大人少，自然容得下。

眼见这人还要跟着季梓遥一同进屋去，我忙开口叫住了他。

「少侠还请留步。」

他一脸疑惑的望向我。

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梓遥这孩子恐怕没有足够的银钱雇熙春阁的人来当保镖。」

少年衣袖上绣了一枚铜钱，我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时熙春阁的标记。

「我们江湖中人也不是都爱钱的。」

「她救了我，我报答她，这难道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方酌直直看着我，好像完全不懂得对于女眷该有的避讳。

我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身为长辈，总是不免思虑的多一些。」

「还不知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方酌。」

「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灵嫣在一旁小声嘀咕，「真没礼貌。」

我也愣了一瞬，倒是许久没人唤我的名字了。

「如璋，我叫沈如璋。」

「哦。」

「但是在沈府，你最好唤我夫人，或是沈当家也行。」

方酌敷衍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我细细在脑中咂摸了一圈，倒还真有一个。

「你们做杀手的，身上挂了这般叮当响的物件。」

说着，我伸手指了指他腰间。

「不会影响发挥吗？」

方酌猛然红了脸，声音也弱了几分。

「做任务的时候会摘掉的。」

他愤而转身，准备离去，几步后，又没忍住回头。

「我是专业的！」

这也还是个孩子呀。

灵嫣在一边偷偷捂嘴笑。

于是方酌离去的步伐看起来更急了些，身上叮当作响。

我支着下巴，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

如果季梓遥没什么问题，我不在意真的认下这个女儿。

我同季明诚没有孩子，若这沈宅之中能多几分欢声笑语，没什么不好的。

普通百姓家若是多养一个孩子，恐怕要起许多争端，多是因为银钱。

毕竟小到多了一张嘴吃饭，大到嫁娶生子都要亲力操办。

而我嘛，恰好有很多钱。

我暗中遣人去查了季梓遥的来处。

即使他们表现的暂无疏漏，我还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这对父女，不似第一次相见。

我遇见季明诚时，他还是个清贫的书生。

「呸！这姓季的算是个什么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嬷嬷慎言，明诚如今总归官身。」

闻言，乳母又叹气，又流泪。

「娘子当年就不该那样急匆匆的嫁了！」

其实乳母早些时候便不住在沈宅了，去岁她有了外孙，便主动请辞出府。

这次是听灵渊回家探望时说起季明诚的所为，她才愤愤不平地起了个大早来了沈宅。

「确实。」

可十六岁的沈如璋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我遇见季明诚时，他上京赶考，半道丢了盘缠，只好在街头卖画。

那是跟在我身边的还不是灵嫣，是她出嫁了的姐姐沅兰。

「今日天气不错，娘子也该出门透透气。」

母亲本就早亡，父亲去后，我身边再无一真心相待的血脉亲人。

叔伯们看似亲切，实际都是赌我女子之身撑不起门庭，想来分上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