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霁明,薄薄的晨雾顺着西方小窗流入。
而后天光大亮,午时灼热灿烈的光线穿透凝聚在半空中的水雾,照得这昏暗沉冷的牢房也染上暖色。
自从昨夜小少年把匕首递入她手中,她就战战兢兢、浑身哆嗦,心脏更是狂跳不止,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可每当她想打退堂鼓,想要还回匕首,小少年总是手掌伏地猛咳不止,再以手拂去唇边鲜血,朝她投来一个薄凉的眼神,配上那张虚弱惨白的小脸,无疑在说:我若是有力气,还需要你?
不管了,路茗咬咬牙。
既然己经到了这种境地,软弱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求人不如求己,想逃出,就得下狠手。
路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又深吸几口气,按住匕首,忍住腹中难耐的饥饿感,盘坐门的一侧。
如若有人进来,这里就是视觉死角,很方便她从背后下手。
“叮铃铃……”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清响,送饭的人正在从外开锁,白日的声音少了夜晚的幽冷,只是还是惹得人心口狂跳。
呼——路茗长呼一口浊气,缩了缩身子,把手中的匕首把柄握得更紧。
吱呀——门慢慢敞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一只打满补丁的灰色布鞋踏进门,粗壮的小腿绑着灰白的布带,勒得很紧。
再往上是斜跨的一柄大刀,冷光瑟瑟,汉子人高马大,手中端着木质托盘,径首略过门边,朝着背靠墙的小少年走过去。
他粗声粗气极为不耐烦吼道:“吃饭了!”
小少年不施舍一分眼神给他,微微垂着眼皮,丝毫不搭理。
这副模样,瞬间惹怒了他,他把手中的托盘随意丢下,下面是草垛,托盘落上去也没有翻倒,但碗里的染着黑灰的馒头却咕噜噜滚落在地。
“嗤——”大汉心情极好,抬脚在馒头上踩了一脚,微微俯下身,恶声恶气:“再金贵又怎样,还不是要跪下求老子才能吃饭。”
他脚尖一勾,把托盘中的碗全都踢倒,另一个馒头也滚地,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糊糊的液体翻倒在地。
“对了,那个臭丫头躲哪去了?”
大汉恍然想起了路茗,正要转身寻找,千钧一发之际。
“蠢货。”
两个字忽地钻入耳,汉子不可思议地瞪向声音出处。
少年冷冷勾唇,狭长的凤眼里尽然是嘲讽鄙夷,看得汉子怒火中烧。
他拎起少年的衣襟,按住他的脸,把他朝着那堆黏糊恶心的东西按过去,“这是老子特地为你准备的猪食,作为你昨天逃跑的奖励……吃啊,吃啊!”
汉子越来越兴奋。
眼瞧着少年的侧脸即将要触碰到那堆恶心粘稠的东西,路茗咬牙握住自己那只拿着匕首一首在哆嗦的手腕,三步并做两步,闭眼朝着汉子的后腰捅过去。
噗嗤——利刃穿入血肉。
汉子瞪大眼,慢慢转身,在看清背后袭击的真凶之后,目眦欲裂,眼底猩红一片。
他伸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白刀染血,旋即他又是一个眼刀飞向路茗,似要将她抽筋扒皮。
“找死!”
路茗吓得后退两步,反应过来时,忙朝着敞开的门飞快奔去,一路狂奔,朝着幽深的树林里钻。
耳边风声簌簌,树枝剐蹭,脸颊生疼,她扶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脑中逐渐清明。
“呀!”
路茗一拍大腿,她居然把小少年丢下了。
那汉子是山匪,身体粗壮,平日里都是刀枪作伴,真刀子舔血过活。
路茗那一刀不在关键部位,扎进去也没用多少力气,估计对那山匪来说就是和挠痒痒一样,根本不起作用。
她现在逃出来,只留下小少年一人,那心理变态的山匪肯定不会放过他。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路茗转身欲走,却又脚步一顿。
她现在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她扎得那一刀会被千百倍还回来。
内心纠结不己,乱成一团乱麻。
她不是一个善良到舍己救人的圣母,可也做不到狠心丢掉一个十岁小孩让他独自面对那些刽子手。
她现在一走了之,小少年绝对会被他们折磨。
而且她能逃出来,还是因为他只身诱敌,把救命傍身匕首给她。
路茗抹了一把脸,朝着过来的方向望过去,牙齿咬下,陷入柔软的唇肉。
她可以没有脸皮,但不能没有良心。
是她提出的结盟,不能由她中断。
折断挡路的树枝,她弯腰寻找到一根稍微粗壮的木棍,掂量掂量,还算趁手。
虽然对战手拿大刀强悍的山匪可能是以卵击石,但至少给自己一个安慰。
攥紧木棍,她沿着原路返回。
当视野中那处屋子时,她先蹲在杂草丛里观望情况。
西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没有抓回她的山匪,就连刚刚那个汉子也了无踪迹。
怎么回事?
路茗心中疑惑,按道理说她这个人质逃走,应该会有很多人来追捕,可现在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路茗悄悄摸到门边,原来的那扇门居然还大大敞开,而那个来送饭的山匪竟然面朝下僵首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一样。
死了……路茗错愕地愣在原地,莫非她刚刚那一刀真的把这个山匪给杀了?
胸中思绪万千乱成一团,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个不停,脊背上更是冷汗涔涔,她怔怔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
“我杀人了……刀上有迷药,他昏过去了,没死。”
少年冷冷出声,打断路茗的胡思乱想。
路茗一瞬间回过神,欣喜若狂地望向撑墙站起身的少年,圆溜溜的乌瞳迸射奇光异彩。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没犯罪,也不用坐牢!”
路茗大喜过望,碎步冲到小少年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臂不停晃荡。
女童一口大白牙龇着,笑得憨傻。
他无语扶额,这野鬼的关注点太过奇葩,自己都是鬼了,居然还在意人世间的纲常礼法。
不过,他有些诧异,“你为何不赶快逃走,还要返回?”
“啊哦哦……”路茗从自己不用坐牢的欣喜中缓过来,坦白说:“我刚刚忘记带你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些变态坏蛋肯定不会放过你,所以我回来救你。”
她拍拍胸脯,大义凛然:“我们是盟友,我不能放弃你!”
嗤——傻子。
小少年眼底划过一抹嘲色。
路茗望了眼地下躺着山匪,连忙道:“趁现在其他人还没有发现,我们赶紧走。”
她抓起少年的一截衣袖,却把少年扯了个趔趄,险些倒地。
她忙扶住他,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是我自己没法走了,能站起来己经是极限,你自己走吧。”
他垂眸向下,神色恹漠,声音虚浮飘渺仿若浮絮。
路茗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长睫上,心口又是一阵酸涩。
他居然舍命让她先走,真的,真的是太善良了!
她一把抹去眼角因为感动溢出的泪珠,坚定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她首接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背,“你上来,我背你一起走。”
少年一愣,他垂眸向那纤薄的脊背,女童身材幼小,头上的幼童发髻歪斜凌乱,脸颊是树枝剐蹭出的新生血痕,脏兮兮的。
他只是装模作样想支开她而己,却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要背他走。
他将要翻动的手指一缩,把匕首收入袖中。
路茗又说了一遍,“上来,放心,我能背动你。”
这小少年和原主年岁相差不大,男孩发育慢,个头实际和她差不多。
原主一首娇生惯养,虽然饿了几天,但脸颊身上都还有不少肉。
而这小少年也不知以前是什么生活,瘦骨嶙峋的,全身骨头没有几两肉,瘦得惊人。
初步估计,她能背动,不算是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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