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回到十六岁。
眼前的沈文博是二十岁的沈文博,他穿着最时兴的薄呢马甲,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他旁边站着一位身穿洋装的年轻女人,正是他前世求而不得的白薇薇。
白薇薇站在我家门外扇了扇鼻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沈文博立马讨好地说:“薇薇,我与这裹脚婆是包办婚姻,算不得数,今日我就与她解除婚约,只有你这样的新时代女性才是我的良配!”
白薇薇娇嗔一句:“算你会说话,这二十块大洋让她拿着,算是补偿了。”
她将荷包塞进沈文博手里,便施施然坐回了她的小洋车里。
母亲见此情形,上去拉住了沈文博的手,
“文博,你我两家的亲事是自小就定下的,怎么能说退就退呢!”
却被沈文博一把甩开:
“我们本就毫无感情,更别提她还是个裹了小脚的封建余孽,
见识短浅,只懂灶台炕头,我沈文博绝不会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我拦住还想跪下哀哀乞求的母亲,伸手拿过那二十大洋的荷包,
“钱我收下了,你我的婚约就此作罢!”
见我拿走钱袋,沈文博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急忙头也不回地去找他的白小姐。
可他如果再正眼看看我,就会发现,我一双赤足踩在门前的泥地上。
不同于之前的扭曲、病态、恶臭…
这双脚是健康的、有力的,能跑能跳!
重活一世,我再也不是从前的裹脚婆苏明玉,
再也不是只懂围着他沈文博转的贤妻良母,我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母亲急得满眼含泪还想再劝:“明玉,你怎么能答应退亲?沈家退了亲,你名声就坏了!以后谁还敢娶你?二十块大洋顶什么用?你这是要急死娘啊!”
我握着母亲的手,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重生的狂喜。
我宽慰母亲:“名声坏了就坏了,我的前程我自己会挣。娘,我想去上学。我想
去镇上的新式学堂认字读书。”
“什么?”
母亲彻底懵了,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
“你一个姑娘家,读什么书?那是男人们的事!再说,哪有学堂收女学生?你这
是魔怔了!退了婚就够糟心的了,你还想抛头露面去学堂?这要让街坊邻居知道
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咱家!”
“娘!”
我打断了她的哭嚎。
“大清都亡了!外头都在喊‘男女平等'’妇女解放‘,裹脚不让裹了,读书为
什么不能读?女儿不是笼子里的鸟,我想飞出去看看。认了字,懂了道理,我才
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靠别人施舍,更不用看沈家那种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