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在秋风中翻飞,像无数金色的小扇子。我站在谢钧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傅熠辰。这是他第三次打来,前两次我都按了静音。
"接吧。"谢钧递来一杯温牛奶,"不然他会直接找上门来。"
牛奶里加了安神的酸枣仁,是外公教我的配方。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傅熠辰的声音立刻炸响在耳边:
"桑宁,你真的怀孕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背景音里有玻璃碰撞的声响,像是酒瓶。我下意识抚上小腹,那里还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林主任说必须万分小心——这个孩子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这不关你的事。"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怎么不关我的事?"傅熠辰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我的孩子!"
窗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多么讽刺,当初我流掉两个孩子时,他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现在却因为一个可能不属于他的胚胎大发***。
"傅总怕是忘了,"我冷笑,"你的孩子正在周沅肚子里茁壮成长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傅熠辰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看到视频了......车祸那天的监控。"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牛奶差点洒出来。谢钧接过杯子,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
"周沅骗了我三年。"傅熠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根本不在现场,是你......"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天晚上,我接到交警电话说傅熠辰醉酒驾驶出了车祸。赶到现场时,他的跑车已经撞得面目全非,引擎盖冒着浓烟。我徒手掰开变形的车门,一根钢筋刺穿了我的侧腰,血把白裙子染得通红。当我拖着骨折的右腿把他拽出来时,周沅刚好路过......
"桑宁,我......"
"都过去了。"我打断他,"我现在很好,请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挂断电话,我发现掌心全是汗。谢钧递来毛巾,眉头紧锁:"他知道了?"
"嗯。"我点点头,"不过无所谓了,反正......"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小腹窜上来,我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谢钧立刻打横抱起我放到沙发上,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别怕,医生马上到。"他握住我发抖的手,"深呼吸。"
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尖叫——为了孩子,我必须挺住。恍惚中,傅熠辰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是你......"
是啊,一直都是我。在他残废的那三年,是我跪着给他擦身**;在他夜夜被神经痛折磨时,是我调配药油为他缓解;在他对所有人发脾气时,只有我默默承受那些恶言恶语......
"桑宁!坚持住!"谢钧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医生已经赶到,正在准备注射保胎针。
疼痛稍缓后,医生严肃地说:"必须绝对卧床至少一个月,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导致流产。"
谢钧送走医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古旧的木盒:"也许现在不是好时机,但你需要看看这个。"
木盒里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扉页上写着"谢远工作笔记"。翻到中间某页,一张照片滑落出来——我父亲和**站在桑氏中药厂门口,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
"收购协议。"谢钧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你父母遇难前三天拍的。我父亲怀疑,**为了得到桑氏秘方,制造了那场车祸。"
我颤抖着翻看笔记,其中一页详细记录了我父亲与**的最后一次谈话。**威胁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而我父亲回应"桑家的东西,死也不会给你"。
"还有更重要的。"谢钧打***板电脑,播放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中,一个酷似**的男子深夜潜入车库,在我父母的车前徘徊......
"这能作为证据吗?"我急切地问。
"不够清晰。"谢钧摇头,"但结合其他证据链,至少能立案调查。"
窗外天色渐暗,银杏叶在夕阳下像燃烧的火苗。我突然想起什么:"傅熠辰说看到了车祸视频?"
"我发给他的。"谢钧坦然道,"从交警队备份的监控。他有权知道真相,尤其是......"目光落在我腹部。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知道你父母怎么死的吗?今晚8点,旧码头3号仓库。单独来,否则永远别想拿到证据。」
谢钧一把抢过手机:"明显是陷阱!"
"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挣扎着坐起来,"如果真有证据......"
"不行!"谢钧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万一出事......"
门铃突然响起。监控屏幕显示,傅熠辰站在大门外,西装凌乱,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了。
"我去打发他走。"谢钧转身要走。
"让他进来吧。"我轻声说,"有些话,该当面说清楚。"
傅熠辰进门时带着一身酒气,但眼神异常清醒。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时,瞳孔猛地收缩:"你不舒服?"
"托你的福,差点又流产。"谢钧冷冷地说。
傅熠辰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突然单膝跪地,将文件袋放在我膝头:"车祸的全部资料,包括周沅收买救护车司机和护士的证词。"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一叠调查报告和照片。最上面那张让我呼吸一滞——车祸现场,浑身是血的我抱着昏迷的傅熠辰,而周沅站在远处打电话。
"我错了。"傅熠辰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这三年......我对不起你。"
阳光透过银杏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跪在我面前,肩膀垮得像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都过去了。"我合上文件袋,"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傅熠辰的目光落在我腹部,喉结滚动了一下:"孩子......"
"与你无关。"谢钧插话,"桑宁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会保护她和孩子。"
傅熠辰猛地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你算什么未婚夫?不过趁虚而入的——"
"够了!"我厉声打断,"谢钧比你更像父亲,至少他不会在妻子流产时陪别的女人逛街!"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中傅熠辰。他后退一步,脸色惨白。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那条短信,"我突然说,"你们怎么看?"
傅熠辰皱眉:"什么短信?"
谢钧把手机递给他。傅熠辰看完后脸色大变:"绝对不能去!周家父女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如果真有证据......"我咬着嘴唇。
"我去。"傅熠辰斩钉截铁地说,"你把证据特征告诉我,我去取。"
谢钧摇头:"太危险。应该报警。"
"没证据报警有什么用?"傅熠辰冷笑,"周家在警局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深。"
三人争论不休,最终达成折中方案:傅熠辰去仓库,谢钧带人在外围接应,而我留在安全处。傅熠辰坚持要了我的手机,说方便接收实时信息。
夜幕降临后,我坐立不安地守在监控前。谢钧在仓库附近布置了人手,随时准备接应。傅熠辰的微型耳机里传来稳定的呼吸声,他已经进入仓库区。
"看到3号仓库了。"傅熠辰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门口有周家的保镖。"
一阵杂音后,耳机里传来打斗声和闷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
"进去了。"傅熠辰喘息着说,"仓库很暗,堆满了货箱......等等——"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和周沅尖锐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来,熠辰。为了桑宁,你连命都不要了?"
"周沅?"傅熠辰的声音充满震惊,"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周沅的声音甜得发腻,"桑宁那个**不敢来,只好由你代劳了?"
我浑身发冷。这果然是个陷阱,而傅熠辰正独自面对疯狂的周沅!
"谢钧!"我对着对讲机喊,"快去支援!"
"已经派人过去了。"谢钧的声音紧绷,"你别动,我马上回来接你。"
耳机里继续传来对话:
"证据呢?"傅熠辰冷声问。
"在这里哦。"周沅轻笑,"我爸爸当年在你岳父车上动手脚的扳手,还有他给修车行老板的转账记录......"
"你承认了?"傅熠辰的声音陡然提高。
"承认又怎样?"周沅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就像二十年前桑宁的父母一样!"
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传来,然后是周沅的尖叫:"爸爸!现在!"
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傅熠辰的痛呼。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傅熠辰!傅熠辰!"
没有回应。耳机里只剩下杂音和周沅疯狂的笑声:"钢架砸中脊椎,是不是很熟悉?这次可没有桑宁救你了!"
"桑宁,别出去!"谢钧在对讲机里喊,"我们的人马上到!"
但我已经冲出了门。夜色如墨,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我拦下一辆出租车,颤抖着报出仓库地址。
"**,那边很偏......"
"双倍车费!"我几乎吼出来。
车子疾驰在夜色中。我不断拨打傅熠辰的电话,全是忙音。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废弃仓库区外围。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但3号仓库一片死寂。
我付了车钱,悄悄向仓库摸去。侧门虚掩着,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刚踏进去,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傅熠辰?"我小声呼唤。
没有回应。摸索着向前,突然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是一个人!借着门口微弱的光,我认出是傅家的保镖,已经昏迷。
"桑宁......"
微弱的呼唤从仓库深处传来。我循声跑去,被绊倒好几次,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生疼。终于,在一堆倒塌的钢架下,我看到了傅熠辰。
他的下半身被压在钢架下,脸色惨白如纸,身下一滩暗红的血迹。我跪下来检查伤势,心沉到谷底——脊椎严重受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我撕下衬衫下摆为他止血。
傅熠辰抓住我的手,力道微弱却坚定:"走......周沅他们还在......"
"想走?晚了。"周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推着轮椅上的**缓缓现身,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
"我本来只想杀傅熠辰的。"周沅叹息,"没想到你自投罗网。"
**咳嗽几声,声音沙哑:"桑家丫头,你和你外公一样倔。老老实实交出秘方多好,非逼我们动手。"
"所以真的是你们杀了我父母?"我死死盯着他们。
"是又怎样?"周沅冷笑,"现在轮到你了。仓库起火,前夫和情妇殉情,多感人的新闻啊。"
一个大汉开始往四周泼汽油。我护在傅熠辰身前,大脑飞速运转。谢钧的人应该快到了,必须拖延时间。
"你们不怕警察查到真相?"
"二十年前都没查出来,现在更不可能。"**狞笑,"顺便告诉你,你外公也不是自然死亡......"
这句话像闪电劈中我。外公是在父母死后半年"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当时我才八岁......
"为什么?"我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因为桑老头宁愿烧了实验室也不***方!"**突然激动起来,"那种神经修复药能赚上百亿!上百亿啊!"
远处警笛声渐近。周沅脸色一变:"爸,快走!"
"来不及了。"**掏出一个打火机,"至少送他们上路。"
就在他要点火的瞬间,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打火机应声而碎,**惨叫一声捂住手。谢钧带着警察冲了进来:"不许动!"
场面一片混乱。周家父女试图逃跑,被警察按倒在地。医护人员迅速围上来,小心移开傅熠辰身上的钢架。
"脊椎L1爆裂性骨折,可能有脊髓损伤。"我快速向急救人员说明情况,"需要立即MRI确认损伤程度。"
担架上的傅熠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眼中满是痛楚和悔恨:"对不起......桑宁......对不起......"
"别说话。"我握紧他的手,"保存体力。"
"如果我......还能站起来......"他艰难地说,"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医护人员推着他向外跑去。我站在原地,手上还沾着他的血。三年前的一幕仿佛重演,只是这次,我终于不必躲在阴影里,不必让任何人顶替我的付出。
"桑宁!"谢钧跑过来,上下检查我是否受伤,"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我看向被押上警车的周沅,她正疯狂挣扎着,口中咒骂不休。
"他们完了。"谢钧递给我一份文件,"警方突袭了周家,找到了谋杀你父母和外公的证据,还有伪造车祸救援记录的材料。"
我翻开文件,里面是**的私人账本,清楚地记录着每一笔***的款项。最后一页写着:"处理桑老头,50万,伪装心脏病。"
泪水模糊了视线。二十年的冤屈,终于在这一刻得以昭雪。
"傅熠辰呢?"我擦干眼泪问。
"送仁和医院了,就是你工作的那家。"谢钧犹豫了一下,"医生说......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命运像是一个残酷的轮回。三年前我救了他,却被他误解辜负;三年后他为我挡灾,面临同样的绝境。
"走吧。"我向救护车走去,"他需要我。"
谢钧拉住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是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之一。"我坚定地说,"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伤情。"
救护车顶灯在夜色中闪烁,像一颗跳动的星辰。无论前路如何,这一次,我不会再躲在阴影里,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属于我的光明。
小说《银杏下的爱》 银杏下的爱第7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