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三个大箱子,步子沉重,像片飘在街上的落叶,没人看见,也没人关心。
天快黑了,路边的楼房一扇扇亮起灯,暖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可那光越暖,我心里就越冷。那些光,像是在笑我——连落脚地方都没有。
我走进一家便宜旅馆,打算刷张卡先住一晚。卡里还剩几千块,够撑几天。
“抱歉,女士,这张卡不能用。”
我皱了皱眉,换了一张。
“还是不行。”
我又试了第三张、第四张,连信用卡也一个个刷过去。全都一样。
“已冻结。”
我苦笑一声,苏陌砚可真狠啊。赶我出门不算,连最后一口饭都要掐断。
我转身想走,门口却停下一辆黑得发亮的奔驰。
“秦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那个张律师,面无表情,像台不会出错的机器。
“有事?”
“有点事,得通知您一下。”他递来一份文件,“今天下午,您拿走了苏氏‘继承者试炼’项目的财务资料,包括大量票据和账本。公司认定,这属于恶意侵占机密资料,已对项目造成潜在风险。所以,苏先生决定,取消原本给您的五百万遣散费。”
脑袋“轰”地炸了。
我熬夜整理的那些东西,是我一点一点拼出来的真相,他居然说是“偷”?
“还有,”张律师看着我,像是在等我露出狼狈的样子。他抽出另一份文件——那封面,我太熟了。
五年前,我在上面签了字。
当时苏陌砚说,这是婚前财产协议,为了在我“破产”后还能保障我的生活。
我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
他翻到一页,指着一段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字,一字不落地念:
“补充条款3.1:乙方(秦念)所承担的‘妻子’身份及‘母亲’责任,均为本项目组成部分。其所抚养的孩子(苏哲),实为甲方(苏陌砚)与项目投资人(顾莞宁)通过合法代孕方式生育的子女。乙方仅为代养人,不具有法律上的亲子关系。”
我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
我一直以为,哲哲是我打针、吃药、受罪,从试管里一点点盼来的儿子。
原来,连我们之间最亲的血缘,都是假的。
身子抖得停不下来,我几乎站不住。
张律师却没停下,继续翻到最后一页。
“补充条款7.4:乙方五年内的所有行为,包括做家务、照顾孩子、提供情绪支持等,均视为项目内的劳务付出。报酬为项目结束后设立的五百万元信托基金。”
他顿了顿,声音像刀子:
“但因乙方最终评估结果为‘不合格’,依据协议第7.5条,该信托基金的受益人,已于今天下午三点,正式变更为顾莞宁小姐。”
文件“啪”地合上,递到我面前。
“所以,秦念小姐。”
“你这几年的付出,不过是一场没通过的考核。你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以为的儿子,以为的爱,以为能拿到的钱,全都没了。”
“你什么也不是。”
我盯着他,盯着那份纸上我亲笔写下的名字。
原来,我拼命守护的婚姻,我以为的家,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我没资格知情的商业实验。
而他们,用我亲手签的“合法”字据,把我推进了万丈深渊。
腿一软,我跪在了地上。
四周的喧嚣突然消失了,只剩心跳碎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玻璃被重锤砸烂。
绝望像海浪,把我彻底吞了进去。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旅馆的。
只记得,张律师和他的同伙低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然后他们上车,车门一关,车开走了,连灰尘都没留下。
我像个空壳,拖着那三箱“证据”,在夜里漫无目的地走。
银行卡全被封了,身上只剩下几十块。住不了店,也回不了家。这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神志快撑不住了,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倒下,或者疯掉。
就在我快被黑暗吞没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苏陌砚,你不是爱装穷吗?那我就让你真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