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见到苏清漪时,梧桐叶正把初秋的阳光剪得支离破碎。
女人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米白色风衣下摆压着一只深棕色公文包,
指尖捏着的银质汤匙没碰过面前的拿铁,杯壁凝的水珠已经漫过杯垫。“林**,
”苏清漪的声音比咖啡馆的爵士乐还低,“我需要你修复静园的所有钟表。
”林深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复古钟表修复师,经手过十七世纪的怀表、民国时期的座钟,
但“静园”这两个字还是让她指尖一僵。那是城郊的百年老宅,
三年前主人苏家夫妇车祸去世后,
就成了本地人口中“闹鬼的空宅”——有保洁说深夜见过二楼窗户亮灯,
也有园丁说听到过阁楼传来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静园的钟表……”林深斟酌着开口,
“我听说苏先生夫妇去世后,老宅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苏清漪的指尖突然攥紧了公文包带,指节泛白:“我是苏家的远房侄女,
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静园里有我姑丈留下的十二座钟表,每一座都得修好,
下月初是他们的忌日,我要让家里恢复原样。”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支票,
数额是林深半年的收入。“明天我派司机接你,静园的钥匙你拿着。
”女人把一把铜制钥匙推过来,钥匙柄上刻着缠枝莲纹,
“只是有件事要提前说——晚上六点后,不要留在宅子里。
”一、停摆的十二点第二天上午九点,黑色轿车停在静园门口。雕花铁门锈迹斑斑,
门楣上“静园”两个鎏金大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轮廓,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像老人的叹息。宅子是典型的民国中西合璧建筑,青砖墙爬满爬山虎,主楼三层,副楼两层,
院子中央有座喷泉水池,池底积满落叶。苏清漪没跟来,
只留了个保姆张姨在门口等:“苏**说林**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张姨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说话时总低着头,
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宅子里的钟表都在主楼,一楼客厅两座,二楼卧室三座,
三楼阁楼五座,副楼书房还有两座。不过……”她顿了顿,声音压低,
“三楼阁楼您最好别去,苏先生生前不让任何人进。”林深先从一楼客厅开始检查。
西侧墙挂着一座两米高的落地钟,红木钟壳雕着葡萄藤纹,钟摆垂在玻璃罩里,早已停摆。
她打开钟门,发现齿轮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最关键的擒纵机构已经生锈——这不是自然老化,
像是有人故意往齿轮里撒了细沙。另一座座钟摆在壁炉台上,
黄铜钟面的罗马数字“Ⅻ”处有道裂痕,指针停在11:03。林深用放大镜仔细看,
裂痕边缘有金属受热的痕迹,像是被火烤过。“张姨,”林深转头问,“苏家夫妇去世前,
这些钟表都是好的吗?”张姨正在擦客厅的红木茶几,闻言手一顿,
抹布掉在地上:“我……我不清楚,我是上个月才被苏**雇来的。
之前的保姆在苏先生夫妇出事那天就走了,再也没联系过。”林深没再多问,
抱着座钟回了临时布置的工作间——就在副楼书房。书房里有两座挂钟,
一座是欧式的珐琅钟,一座是中式的日晷钟,奇怪的是,
这两座钟的指针也都停在11:03。她拆开珐琅钟的后盖,
突然发现齿轮之间卡着一张极小的纸片。用镊子夹出来展开,是半张撕碎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背景是静园的喷泉水池。
女人的脸被撕碎了,只剩小女孩的侧脸,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自己。林深的心猛地一跳。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二十岁时才被一位远房亲戚收养,
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只有模糊的碎片——比如有座爬满爬山虎的房子,
有个总在夜里修钟表的男人。那天她修好了客厅的落地钟,当钟摆重新摆动,
“咚”的一声敲响时,张姨突然冲进客厅,脸色惨白:“林**,快停下!别让钟响!
”“怎么了?”林深不解。“我昨天忘了说,”张姨的声音发颤,“苏先生夫妇出事那天,
家里所有的钟都响了整整一夜,邻居都听见了……从那以后,就没人敢让静园的钟再响。
”林深看向落地钟,指针正指向11:02,距离11:03只有一分钟。
她突然想起那两座停在11:03的座钟,
还有照片上的小女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静园的钟表,
是不是都停在了苏家夫妇出事的时间?二、阁楼的暗门接下来的三天,
林深修复了二楼的三座钟表。每一座都有问题:卧室的台钟摆锤被换成了假的,
浴室的挂钟发条被剪断,衣帽间的壁钟表盘被人用颜料涂成了黑色。更诡异的是,
这三座钟的指针,同样停在11:03。她试着联系苏清漪,
电话却总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张姨说苏**去了外地,要周五才回来,
可林深分明在周三下午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静园门口,车窗降下时,
她瞥见了苏清漪的侧脸——女人没下车,只是盯着宅子看了几分钟,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周五傍晚五点半,林深收拾工具准备离开,却想起副楼书房的日晷钟还没修。
那座钟的底座是整块大理石,上面刻着二十四节气,指针是铜制的仙鹤,
此刻仙鹤的喙正对着“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而钟面下方的暗格还没检查。
她抱着侥幸心理走进书房,刚打开日晷钟的暗格,
就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柄和静园大门的钥匙一样,
刻着缠枝莲纹。就在这时,主楼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林深看了眼手表,
五点五十分,距离六点还有十分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攥着铜钥匙往主楼走。
声音是从三楼阁楼传来的。阁楼的门是锁着的,锁孔上积满灰尘,林深试着把铜钥匙**去,
“咔嗒”一声,锁开了。阁楼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光线昏暗,只有天窗透进一点夕阳。
十二座钟表里剩下的五座都在这里:墙角两座落地钟,书架上两座座钟,
天花板垂下一座吊钟。五座钟的指针,全停在11:03。
林深的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那里有个黑色的木盒,
刚才的声响应该是木盒掉在地上发出的。她走过去捡起木盒,打开的瞬间,
呼吸骤停:里面装着一本日记,封面上写着“苏曼”,
还有一张完整的照片——正是她之前找到的半张照片的完整版。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旗袍,
眉眼温柔,怀里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露出牙齿。而女人的脸,
和林深镜子里的自己,有七分相似。日记第一页的日期是二十年前:“阿深满三岁,
老钟匠送了她一块小怀表,说等她长大,就能看懂表针里的秘密。”阿深?
林深的手开始发抖。她的小名就是阿深,是孤儿院的院长给她起的,说她被送来时,
怀里抱着一块刻着“深”字的怀表。她翻到最后一页,
日期是三年前的9月15日——正是苏家夫妇车祸的前一天:“他们发现了阁楼的暗门,
明天就要来静园。阿深已经送走了,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知道钟表里的秘密。
”“谁让你进来的?”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林深猛地回头,苏清漪站在阁楼门口,
手里攥着一根铁棍,脸色阴沉得可怕。“苏**,”林深把日记护在怀里,“苏曼是谁?
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我的母亲?”苏清漪的铁棍“哐当”掉在地上,她后退一步,
撞在门框上:“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张姨说你六点前会走的。
”“张姨是你故意安排的?”林深追问,“你根本不是苏家的远房侄女,对不对?
小说《静园钟表匠》 静园钟表匠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