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入佛门那年,要求跟我隐婚。他说:“等我赎完罪,就还俗好好爱你。”五年间,
我戴着婚戒在法庭为杀人犯辩护,他捻着佛珠在寺庙香火里超度亡灵。
直到他师妹抱着孩子出现。我摘下戒指冷笑:“原来你修的佛,是专渡她一个人的苦海。
”后来他砸碎佛堂跪在暴雨里。而我牵着金发碧眼的新男友,对镜头微笑:“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正午的阳光,毒辣得能烫穿柏油路面。
林溪刚从市中级人民法院那扇沉重的青铜大门里走出来,高跟鞋踩在滚烫的地面上,
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她刚刚在里面,为一个手段极其残忍的连环杀人犯做完了终审辩护,
死缓。不算赢,但也绝不是输。旁听席上受害者家属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
此刻还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去抚平微蹙的眉心,
中指上那枚素圈铂金戒指,在烈日下反射出一道冷硬的光。这戒指她戴了五年。
除了上庭必须摘下的时刻,它几乎长在了她的手指上。款式简单到近乎朴素,
内壁刻着两个微不可察的字母——H&L。贺凛,林溪。世交,青梅竹马,
她追着他跑了二十年,然后,成了他见不得光的隐婚妻子。“等我赎完罪,就还俗,
好好爱你。”五年前,贺凛站在青灯古佛的阴影里,眉眼依旧清俊,
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属于人间的温度,只余下一片寂然的冷。他那位小师妹白芊的父母,
在同一场惨烈车祸中被送来他所在的医院,他拼尽了全力,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又半个白天,最终还是没能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据说,
白芊当时就晕倒在了医院走廊,醒来后,精神便有些不济。再后来,
贺凛就入了城郊那座香火不算旺盛的“南山寺”,不是正式剃度,带发修行。
他说他手上沾了太多洗不净的血污与罪孽,医院的,
还有……心里那份对师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他需要清净,需要赎罪。入寺前,
他找到了她,提出了隐婚。“林溪,只有你……我只有你了。但寺里有寺里的规矩,
不能公开婚约,会扰了清净。你……愿意等我吗?”她是怎么回答的?啊,对了,
她只是红着眼睛,用力点头,然后把那枚他提前准备好的素圈戒指,套上了自己的手指。
像个终于得到渴望已久糖果的孩子,哪怕那糖果包裹着的是苦涩的核。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戴着这枚婚戒,在法庭上与各色人等唇枪舌剑,为罪人辩护,
在世人或鄙夷或畏惧的目光里穿行。而他,在南山寺缭绕的香火里,
捻着那串他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超度着他认为该超度的亡灵。两个世界,
荒谬又和谐地并行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打断了林溪有些恍惚的思绪。她掏出来,
屏幕上跳动着“贺凛”的名字。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着点微麻的涩意。
他主动联系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划开接听,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清冷得像山涧的溪水,只是今天,
似乎掺进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林溪,晚上……能来一趟寺里吗?
”林溪握紧了手机,指节有些发白,语气却尽量放得平稳:“有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只有他指尖捻过佛珠时细微的摩挲声。“嗯。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说。”他顿了顿,补充道,
“是关于……芊芊的。”白芊。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进林溪的心口。
五年了,这个名字依旧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一道无形的墙。贺凛对白芊的照顾,
几乎成了他修行的一部分,一种理所当然的责任。寄钱,托人关照,甚至在她情绪崩溃时,
他会破例下山去看望。林溪从不说什么,她告诉自己,那是他的心病,是他的债,
她既然选择等他,就要连同这份沉重的包袱一起背起来。可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还是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闷。“好。”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我忙完就过去。
”挂了电话,林溪站在原地,阳光将她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圈冰冷的金属,此刻似乎也汲取不了丝毫暖意。南山寺隐在城郊的山坳里,暮色四合时,
更添了几分幽寂。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混合着草木的清气,
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时光凝固的陈腐味道。贺凛住在寺庙后的一处独立禅院,
是寺里对他这位带发修行、且医术高明的“居士”的特殊关照。
林溪熟门熟路地穿过几重殿宇,走到禅院门口。院门虚掩着,
里面隐约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学语声,还有一个女人轻柔的低哄。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留下彻骨的寒。孩子?哪里来的孩子?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菩提树下,一幕景象猝然撞入她的眼帘,像一把烧红的尖刀,
狠狠捅进了她的瞳孔。贺凛没有穿他常穿的那件灰色海青,而是一身素色棉麻常服,他怀里,
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多、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正抓着他垂在胸前一缕未束起的黑发,咯咯地笑着。白芊就站在他身旁,
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连衣裙,身形纤细单薄,脸上带着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笑意,
正伸手细心地替贺凛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树叶。夕阳的余晖透过菩提树的枝叶缝隙,
洒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暖得近乎刺目的光晕。任谁看了,
都会觉得这是幸福圆满的一家三口。禅院,佛前,菩提树下。他抱着别的女人的孩子,
任由那个女人为他拂去尘埃。那枚冰冷的戒指,死死地硌着林溪的指骨。五年的等待,
五年的隐忍,五年来他口口声声的赎罪与清修……在这一刻,
悉数化作了铺天盖地的荒谬与嘲讽,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将她彻底淹没。贺凛先看到了她。
他脸上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抱着孩子的动作似乎僵硬了一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
第一次在她面前,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慌乱?“林溪……”他开口,声音干涩。
白芊也转过头,看到林溪,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微微收敛,
带上了一点怯生生的、不易察觉的戒备,下意识地朝贺凛身边靠了靠,
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了小男孩的背上,是一个十足保护与依赖的姿态。林溪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她就站在院门口,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目光从贺凛略显无措的脸上,
移到他怀里那个与他眉眼间竟有几分微妙相似的孩子脸上,
再落到白芊那只搭在孩子背上、无形中宣告着**的手上。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五年来修的佛,渡的不是众生苦厄,不是自身罪孽,
而是专渡他白月光一个人的苦海。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很轻,
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凉意。在贺凛和白芊怔然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阳光下,那枚戴了五年,几乎要与她指骨长在一起的素圈戒指,
被她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决绝的力道,一点点地褪了下来。
冰冷的金属脱离指尖皮肤的那一刻,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她看着贺凛瞬间变得苍白的脸,
将戒指举到两人之间,唇边噙着一抹极冷的、淬了冰似的笑意。“贺凛,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禅院里,“原来你修的佛,
是专渡她一个人的苦海。”话音未落,她猛地扬手。
那枚承载了她五年青春、五年爱恋、五年卑微等待的戒指,划破暮色沉沉的空气,
带着一道微弱却刺眼的银光,“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砸在了贺凛的眉心,然后坠落,
滚入尘土之中。再不见踪影。戒指砸在眉心的触感,冰凉,带着一丝尖锐的痛。
贺凛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看到那枚素圈滚落在地,沾上了泥土,滚到蒲团边缘,
不动了。眉心被砸中的地方,隐隐发烫,那点痛意迅速扩散,钻进颅脑,搅得他一片混乱。
他怀里的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白芊慌忙上前,想把孩子接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带孩子来的……宝宝不哭,不哭啊……”孩子哭得更凶,在她怀里扭动,
反而更向着贺凛伸手。林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看着贺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想去拍抚白芊怀里那个哭闹的孩子,动作那么自然,
那么熟练。五年。她等了他五年。等他放下心魔,等他走出愧疚,等他脱下僧袍,
回到她身边。结果,等来的是他在佛门清净地里,与他的师妹,和他的……孩子,共享天伦。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压下那不适,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一声声,敲碎这禅院虚伪的宁静,
也敲在她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林溪!”贺凛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急迫,
在她身后响起。她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林溪,你听我解释!”他提高了声音,
试图穿过孩子尖锐的哭嚎和白芊无措的安抚。解释?林溪唇角的冷笑更深。解释什么?
解释他为什么抱着别人的孩子如同己出?
解释他为什么允许那个女人在属于他们(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禅院里,做出那样亲昵的举动?
解释他这五年的清修,到底修的是什么?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林溪!”贺凛又喊了一声,似乎想追上来,但孩子的哭声绊住了他的脚步,
白芊带着泣音的“师兄,宝宝他……”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林溪冲出南山寺的山门,
傍晚的山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她才惊觉自己脸上一片冰湿。她抬手,用力抹去。不是哭。
她告诉自己。是为过去五年那个愚蠢透顶、自欺欺人的自己,流的最后一点祭奠。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接新的案子,查阅堆积如山的卷宗,
会见形形**的当事人。她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
不让大脑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去回想禅院里那刺眼的一幕。只是,身体发出的信号,
却无法忽视。持续的疲惫,莫名的反胃,还有……迟到了快半个月的生理期。
一个隐约的、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会的……怎么可能……她和贺凛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难道……她冲进洗手间,
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往上涌。她撑着洗手台,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自己,手指颤抖地抚上小腹。那里,平坦依旧。
可一种属于女性的直觉,混合着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请了半天假,去了医院。
熟门熟路地避开贺凛所在的医院体系,找了一家私立妇产医院。检查,等待。时间一分一秒,
煎熬得像是在油锅里翻滚。当护士拿着化验单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对她说“恭喜,
林女士,您怀孕了,根据HCG值推算,大概五周左右”时,林溪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怀孕了。在她决定彻底离开贺凛的时候。
在她亲眼目睹了他和白芊以及那个孩子,其乐融融如同一家三口的时候。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手里的化验单被她攥得死紧,边缘都起了褶皱。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彻骨的寒。手机在包里震动不休,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贺凛”。从那天之后,
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之前几天,他也发过几条信息,无非是“孩子是芊芊的,
但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我作为师兄多关照些”、“那天的情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谈谈”。她一条都没回。
现在,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再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
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恨意和绝望的荒谬感,几乎将她撕裂。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林溪?”贺凛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还有一丝疲惫,
“你……还好吗?那天……”“我怀孕了。”林溪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只能听到他骤然变得粗重,
又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五周。
”林溪补充道,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时间刚好,是你上次破戒的时候。”上次。
一个月前,他因为寺里一位老僧重病,连夜下山参与抢救,忙完已是凌晨,身心俱疲,
没有回寺,去了他们名义上的“家”。那天晚上,他异常沉默,
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她在黑暗中承受着,以为那是他长久压抑后的一次宣泄,
甚至还在结束后,笨拙地试图安慰他。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另一种形式的“赎罪”?
在靠近佛的地方,拉着他一起沉沦?电话那头,贺凛的呼吸彻底乱了。“林溪,你听我说,
你……”他的语速加快,带着明显的慌乱,“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们……我们好好谈谈,孩子……孩子不能……”“孩子不能什么?”林溪轻声问,
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不能有一个身在佛门、心系师妹的父亲?还是不能有一个,
连婚约都不能被公开的母亲?”“不是这样!你等我,我立刻还俗!我们公开!
我们……”贺凛的声音急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还俗?”林溪笑了,笑声透过电波,
冰冷地传递过去,“贺凛,你是因为愧疚才入的佛门,现在,又要因为另一个愧疚,出来吗?
”“我……”“不必了。”林溪打断他,看着街对面玻璃橱窗里映出的自己,
那个苍白、孤立、却又异常决绝的影子,“你的佛渡不了我,你也一样。”她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过去。“这个孩子,我不会要。”说完,
不等贺凛有任何反应,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世界,终于清静了。她抬手,
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报出那家私立妇产医院的地址。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阳光透过玻璃,斑驳地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低下头,
再次展开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化验单。“宫内早孕,约5周。”冰冷的医学结论。她的手,
轻轻覆上小腹。那里,有一个正在悄然孕育的小生命。是她爱了二十年男人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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