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单子的手在抖，不是冷的，是气的。
大厅角落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我扭头看过去。
就是她。
那个孕妇。
她挺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正跟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咬耳朵。
她的眼神扫过来，跟我对了个正着。
没有躲闪，没有心虚。
她冲我扬了扬下巴，嘴角往上一翘。
那个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得意。
轻蔑。
看戏。
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中年妇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孕妇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那妇女立刻用一种看小偷的眼神打量我。
“就是他啊？”
“可不是嘛，大雪天看我一个孕妇好欺负，想赚黑心钱，被我逮住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我耳朵里。
我浑身的血往头顶涌。
“我没收你钱！”
我冲她吼了一句。
大厅里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孕妇一点没慌，反而把肚子往前挺了挺，委屈地瘪了瘪嘴。
“你看看，你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凶我，我一个孕妇，我招谁惹谁了……”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迅速红了一圈。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变了。
同情全给了她。
鄙夷全砸向我。
一个老大爷摇着头，嘴里嘟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啥钱都敢赚。”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是说什么？
怎么说？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处理这事的张警官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来，你自己看看。”
他把平板递给我，屏幕上是那段视频。
我点开。
画面里是我车的内饰。
孕妇的声音响起：“司机，你收费吗？”
然后是我的声音：“不收，顺路送你一程。”
视频到这里就掐断了。
下面配的文字是：大雪天私家车非法营运，专坑孕妇，求扩散！
我盯着屏幕，指甲掐进掌心里。
她把后面的对话全剪了。
我说的“你一个人不方便，我送你”没了。
我说的“到了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也没了。
就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配上这段 性的文字。
“张警官，这视频是剪过的，她断章取义！”
我把平板往他手里一塞。
张警官叹了口气。
“我看得出来，但是……”
他指了指那张罚单。
“你确实载了人，这是事实。她举报了，我们就得受理，这也是流程。至于她的动机，那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同情，但也有无奈。
“师傅，我也替你觉得冤。但规定就是规定，我没办法。”
我站在那里，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这就完了？
三千块，说交就交？
车，说扣就扣？
我一个好心，换来这个？
张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想开点，破财消灾。”
我攥着罚单去交了钱。
三千块。
我上个月的奖金还没这么多。
办完扣车手续，签了一堆字，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往外走。
门口，那个孕妇正慢悠悠地往外挪。
她看见我出来，故意放慢了脚步。
我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侧过脸，声音轻飘飘的。
“下次眼睛放亮点，不是谁都能让你占便宜的。”
我停住脚步。
转过头。
她正低头摸着肚子，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那一刻我特别想问她：我占你什么便宜了？我图你什么了？
但我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因为我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她家里人。
一个中年女人正用警告的眼神瞪着我。
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把手机举起来，镜头对着我。
他们在等我动手。
或者等我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然后又是一段视频，又是一波举报。
我收回目光，抬脚就走。
风雪扑在脸上，我感觉自己像条丧家犬。
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还算识相。”
然后是孕妇的笑声。
我没回头。
我不敢回头。
我怕自己忍不住。
走出交通队大门的时候，我在台阶上站了很久。
雪越下越大。
我没有车了。
回家只能打车。
我站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手都冻僵了，才拦到一辆。
上车之后，司机看了我一眼。
“哥们，脸色不太好啊，出啥事了？”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能说什么？
说我做了个好事，反手被人举报了？
说出来都像个笑话。
窗外的雪片打在玻璃上，化成一道一道的水痕。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孕妇的脸。
她在我车上的时候，捂着肚子，说自己难受，说打不到车，说麻烦我送送她。
她的声音又软又可怜。
我心一软，就让她上来了。
结果呢？
我把她平安送到医院。
她下车的时候还跟我说谢谢。
笑得特别真诚。
然后她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这叫什么？
这叫狗咬吕洞宾。
这叫农夫和蛇。
这叫升米恩斗米仇。
不对，我连升米都没给，我就给了她一程顺风车，她就把我往死里整。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三千块。
扣车七天。
社会性死亡。
这就是好人的下场。
小说《白眼狼想告我？那夜我可救了三条命》 第6章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