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松解衣裙卧在床上。
门却被猛的推开,柔和月光下,顾易之疯了一般冲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喜服早被脱下,看来他对这场婚事是厌恶的很呢。
赶着来质问我,也不忘要将这身红袍脱下。
「容音,今日都是你故意的是吗!」
我趴在床上,缓缓支起身子。
「驸马,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容音,你别装!今夜故意激怒我,然后又让半夏去引人过来,你真的是好深的心机!」
顾易之站在我床前,目眦欲裂,状若癫公。
看着他的窘态,我玩味着笑道。
「哎呀,好聪明,被你给发现了。」
我的话讽刺又欠打,气得他面色通红,我能感觉到他极力克制自己对我动手的欲望。
毕竟到底读书写字数十年,哪个世家公子不想入朝为官?可如今,父皇说了,他品行不端,怎可入仕?
他现在只怕是杀了我的心都有。
我抬头看着面前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不知道为何只觉反胃,他和容悦一样,自小被保护的太好了,天真的让我厌恶。
我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绷带,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驸马还是想想明日整个京都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不知道悦姐姐在思过中能不能听得到。」
听着我刻薄至极的话,顾易之下意识想脱口骂我,可演了一天戏,对他我已经全无耐心。
「或者,驸马若是再想闹,本宫现在即刻进宫,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平日里演戏演得太过,让顾易之错以为我真的对他情根深种,是个满心只有情爱的公主。
「滚出去!」
被我一声呵斥,顾易之从我变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心有万般不甘,可他也只能握紧双手,憋屈着冲出门去。
留下一句「容音,你给我等着!」
宽衣解带,夏日炎热,我脱下里衣,将双臂露在外面。
正要入睡,窗子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影窜到我面前。
有完没完了?
我睁眼,黑暗中对上一双桃花眼。
「谢瑾玄,你当我公主府是菜市吗?」
眼前人不似白日里见到的那般失控,神色自若看着我道。
「阿音,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根本不喜欢顾易之对吗?」
谢瑾玄半蹲在床榻,眼神炽热的看着我。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你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没得到我的回复,谢瑾玄本来闪着光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瓶药。
「今日我都看见了。」
他牵过我的手,想要解开纱布看看,却被我一把抽回。
「我是公主,要什么样的伤药没有?」
闻言,谢瑾玄身形一僵。
「你走吧,谢小侯爷这样实在于理不合!」
一再的被我推开,谢瑾玄已然处于崩溃边缘。
「容音,到底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顾易之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是担心你父皇吗?边境已平,我绝不再碰兵,只求个闲官半职,安心做你的驸马也不行吗?」
将军的儿子不打仗,这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
惊艳才绝的谢小侯爷竟然会卑微至此。
可谢瑾玄还是太天真了,我就身在帝王家,怎会不知道父皇的薄情与寡义。
只要谢府在,只要他们还拥有着兵权,只要他们还被民意簇拥,父皇的猜疑就永远不会停止。
父皇正值盛年,怎么会允许有人比他更得民心?谢氏一族如此,而顾易之一家更是如此。
父皇当真宠爱我到如此地步吗?
不过是我的每个选择都正中他的内心,是最合他心意的公主。
华妃母家位高权重,拥兵一方;而太傅两朝元老,天下百姓听之任之。所以就算没有我,容悦也觉得不可能和顾易之在一起。
华妃有子,父皇怎肯?
一个过早成熟的皇子不是父皇想看到的。
这些顾易之那个蠢货不懂,谢瑾玄不会不懂。
月色横跨在我和谢瑾玄之间,我抬头对他步步质问。
「你真以为你交出兵权,父皇对你就毫无猜忌了吗?」
「你真以为一个连兄弟都容不下的皇帝,会容忍你谢氏一族?」
「没有兵权,你只会死的更快!」
谢瑾玄被我的话给震惊到,连连后退。
我笑了,他们总以为父皇宽容仁慈,可谢瑾玄,顾易之都是嫡出,甚至连容悦,她虽不是皇后所出,可从小她得到的从来不比嫡出的公主差。
他们怎么会懂得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庶子?只有我懂父皇,懂他的自私凉薄,焦思疑虑,我们一旦掌权,任何威胁自身的因素我们都会连根拔起。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期盼一位受民心拥护的端正贤明的太子,只有我知道,父皇内心的扭曲与害怕,可惜这些老臣纵横官场多年,玩弄权势,却忘记了帝王心最难猜。
华家与三哥迟早是要被弃的,至于顾太傅,父皇只怕早就动了杀心,怎么可能让顾易之这样饱负盛名的公子享他父亲的名声?
而我,一个娇蛮任性的公主刚好递上了这把刀,既废了顾家,又不会让人议论父皇的薄情。
谢瑾玄神色复杂,看着我道。
「容音,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闻言,我挑眉。
「那就换一只虎!」
谢瑾玄已经被我大逆不道的发言几番震惊,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复杂。
看着他的犹豫,我直接转过身道。
「既然不是同路人,那就麻烦谢小侯爷不必再来找我了!」
良久,背后传来关窗的声音。
下一秒我被一道炽热的双臂揽入怀中,谢瑾玄将脸埋入我颈间,炙热的呼吸洒下来,克制隐忍。
「我曾经说过,无论如何我都选你。」
我转过身,感受着腹间的异样,伸手抚上他的唇,闭眼亲了上去。
谢瑾玄反客为主,按着我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另一只手挑开后颈的丝带。
几叠鸳衾红浪皱,汪着的水,吱呀的木床,柔和的月色,这一夜格外荒唐……